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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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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

程梟按揉著僵硬的手掌,心中的苦澀不可言說。

他瞳孔顫動,一個勁說不會有事的,又問易鳴鳶:“是不是在城門口的時候傷著了,我看看。”

左手臂正是易鳴鳶當初被厄蒙脫一箭刮掉血肉的位置,她用能動的右手試著掰了一下左手手指,又順著手臂往上感受著,目前只有左手指尖發麻,上方尚且沒事。

他們心裏都很清楚,城門上她被護得嚴嚴實實的,一點受傷的可能性都沒有,“先別聲張,我不想讓靛頦她們擔心。”

”士兵:“喇布由斯說達塞兒閼氏不守信用,不配留在草原上,您被這樣一個女人迷了心竅,他不知道還有什麽值得追隨的地方,還說,還說……”

“轉日闕裏什麽都有。”易鳴鳶搖搖頭,若是問起來程梟想要什麽,他定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摟過去,這種暗示太羞人了,她才不幹。

不過……她抿了抿唇,拉過靛頦耳語幾句。

“去,去青樓,這不太好吧?我們兩個女子,怎麽能跑去那種地方呢!”靛頦聽完退開半步,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。

易鳴鳶忙捂住她的嘴,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,眨巴著眼睛道:“和親前沒有教習嬤嬤教我這些,好靛頦,你也不想你們家小姐疼死在床上吧。”

她在這方面只有程梟直白的引導和黎妍三言兩語的描述,若想接下來的幾十年讓這件事不再像折磨,必須借助一些其他手段。

“小小姐,您要不讓姑爺去買,實在不行,差遣別人去吧,奴婢實在沒這個臉。”靛頦欲哭無淚,不知道自己端莊識禮的主子究竟遭遇了什麽事情,行事變得如此彪悍起來,她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。

易鳴鳶當場拒絕,“不行,他頂著一張異域面孔,一出門就會被抓住的,黎中尉是個男人,被他知道我可就沒法活了,快點跟我走,咱們速戰速決。”

說著她便拉著人往紅袖招展的青樓走去。

一盞茶的時間後,靛頦抱著兩本圖冊站在易鳴鳶身後,覺得手上的東西燙手無比,恨不得把它們都丟出去,賭氣地說:“奴婢以後再也不跟您一道出門了!”

“那敢情好,以後我一個人出門玩去,你自己待在帳子裏數螞蟻吧。”易鳴鳶笑彎了腰,趕緊護住脖子上的夾板,逗完靛頦後擡腳往客棧方向走去。

靛頦不服氣,跺腳之際發現自己家主子已經走遠了,忙快步跟上去,“小小姐,你等等我。”

***易鳴鳶聽後百感交集,仿佛周身的空氣全被抽離出去,剩她一人在浩渺的天地間艱難喘息。

程梟……早就打她主意了?

這個認知讓易鳴鳶感到無所適從,她松開抓著小少年衣服的手,連思考都變得滯緩。

她像一條擱淺的魚一樣僵在原地動彈不得,後知後覺地回憶起從見面起的細節。

銀耳鉤,對,銀耳鉤!

易鳴鳶摸了摸耳朵上的東西,當初回頭望向那個拿著鋼刀的胡人時,除了駭人的綠色眼睛,她還註意到了一閃而過的銀耳鉤。

毫無裝飾鑲嵌,但它實實在在是一個地位的象征。

還有程梟那一箭射出去之後,那胡人死了嗎?

當時只聽到“咚”的一聲悶響,並沒有確認他的死活。

這麽回憶起來,蹊蹺的事一件接著一件,程梟說丟了放肉幹奶酪的布袋,卻輕易掏出一個餵馬的果子,明明果子也能填一填肚子的。

劫匪攔車隊真的會用繩套嗎?山洞裏真的這麽巧有木柴和生火的工具嗎?

答案顯而易見。

易鳴鳶轉身往氈帳的方向走去,世界上確實沒有一見鐘情,程梟也是真的聽過好幾遍她的笛聲,包括那個粗糙的氈鷹,恐怕也是二人少時許過的約定。

程梟見到自己的第一面就說“給你穿轉日闕最好的羊皮裙。”

轉日闕跟的人從始至終都不是服休單於,而是右賢王。

原來如此,原來如此,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麽不明白,自己來嫁的也根本就不是服休單於,而是右賢王!

從程梟踏上雲直道的那一刻起,就知道她這個自稱和親公主婢女的人是誰,所以他在木臺之上見到穿喜服的自己時眼神中只有欣賞沒有驚訝,所以瑪麥塔在自己比劃單於時語焉不詳的說頭羊,所以紮那顏在百鷹放飛時讓自己下拜。

這一切全都是因為程梟自己就是陷阱的搭建者,他一步一步引自己踏進去,陷進去,直至爬不上來。

好啊,好得很。

易鳴鳶跌跌撞撞走回去,心絞得幾乎要站不住,她無措的翻出邊沿發毛的氈鷹攥在手裏,帳內舒適整潔,一事一物全都按照她的心意陳放,素來被中原行商售以高價的屏風床榻,全都不要錢似的堆在氈帳內。

與其說她痛恨欺騙,不如說在她當前的境遇之下,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磅礴的愛意。

易鳴鳶下定決心走之前還抱著一絲希望,祈禱程梟在自己離開後可以早日忘掉自己帶給她的傷害,在幾年後……移情別戀,重新喜歡上其他人。

結果現在告訴她,程梟已經盼了她數年?

易鳴鳶為他的情意綿長而感到恐慌,十三歲跟著服休單於打仗,整整八年,八年的時間都不足以讓他放下自己,她又怎麽敢期盼他在短時間內重新振作呢?

老天真是給她開了個天大的笑話。

***“糟了,我的糕點!”

解決完厄蒙脫,易鳴鳶總算想起了被自己忘掉的點心。

她邊走邊把壓肩膀的盔甲脫掉,費力地放到程梟手上,“我得往瑪麥塔那裏跑一趟,還有賓德爾雅的孩子們,都還沒嘗過我的手藝呢。”

十幾斤重的甲胄在程梟手上像沒有重量一樣,他輕松抓住竄逃的人,忿忿不平道:“我也沒嘗過,你對那丫頭比對我還好。”

“哪裏沒給你嘗過,那個韭花醬,還有鴿子湯……”說到這裏,易鳴鳶底氣不足地撓了撓臉,“你放開我的領子,勒啊。”

程梟指尖松開,把臂彎上的東西拋給部下,言簡意賅地說:“一起。”

逐旭訥還沒怎麽吃過中原的美食呢,他聽到動靜趕忙湊了上來,一手搭上程梟的肩膀,一手轉著手上的大刀,嬉皮笑臉道:“是啊咱們一起去吧!”

本就沒多少的口糧眼見要被這個饕餮分去一大半,程梟拿開他的手,“沒做你的份。”

程梟悶笑著問:“怎麽幫?”

“抱我,”易鳴鳶抻長了手臂,若不是現在的地面不允許,她甚至想再跺一下腳,“快點呀,我快被埋進沙子裏了。”

她這話說得理所應當,全無重逢時在馬下扭扭捏捏的樣子。

程梟但笑不語,心道阿鳶一貫是很會撒嬌的,他彎腰讓她掛在自己身上。

“那就抱穩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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